2014年9月30日 星期二

謝謝‧韓麗珠的文字

很喜歡作家韓麗珠的文字,以下是她於facebook上對示威遊行的感言,希望她不介意我貿然分享她的文字到自己的blog吧! 我除了記錄自己和自己的創作,也喜歡記錄別人的文字:

〔縮骨遮在多雨的心裡紛紛張開(這裡的人其實都是一柄縮骨遮)〕
「你們的革命太守秩序了。(要爭取的,其實最終也無法實現吧。)」異地報章的標題和旁觀的外國朋友目光,都帶著這樣的意味。
或許這就是這裡的人的特性。沒有任何人能逃避被城巿模塑自己的形狀。能在這裡順利地過活的人,早已習慣把自己壓縮和疊摺,讓自己霸佔的空間盡量變小,不為 他人或環境造成負擔,因此,一個五口家庭擠在一個二百呎的劏房裡,不但沒有變瘋,甚至仍然可以產生安居樂業的想像;大部分的人都沒有自己的房間,終日待在 水泄不通而且規條嚴謹的商場或連鎖咖啡店,都能適應一片蒼白的風景;面對著昂貴得難以想像而快要比自己身體更小的樓房,竟然能溫馴地購買,而且成功把自己 蜷起來收納進去。所以,在遊行或示威的時候,也沒有人能真正放鬆綑縛多時的手腳,否則,在無數次人數眾多有如年宵夜巿或除夕倒數活動的集會裡,就不可能不 發生意外,而且在每次有救護車通過時迅速闢出道路,又在集會完結時把垃圾收進黑色膠袋裡,就像一批訓練多時的特種巿民。否則,集會的人最害怕的,就不會是 被扣上「暴力」的污名,在這裡,佔據太多空間,從來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城巿的規訓烙在人身上的痕跡如此可愛,卻也如此可怕。沒有高低好壞的區別,這就是活在這裡的居民。
擠擁早已把人馴養,突然掙回屬於自己的街道,躺在本來交通繁忙的行車線上,在欄杆和石墩橫一條自設的梯級或通道、有人在悶熱的街道為過路的人搧涼、有人突 然在清理滿佈地上的垃圾、有人教授自製酵素的方法⋯⋯街道的可能性還有多少,關於沒有規管的自由還有多大的空間,這樣的路可以走多遠,並沒有人清楚地知 道。
其實我無法避免茫然,或許是因為失去了籠牢的指引突然找不到方向,但也有可能,我要的不止是重奪公共空間的自由,還有投票選擇一個可以信任的政府、真正能參與制定城巿的決策、言論、集會、以及,免於恐懼的自由。
行動至此,遍地開遮。既然,這裡並沒有深厚的抗爭傳統,沒有上一代的人讓我們看到可以怎樣摸索前進,沒有所謂承襲,沒有首領也沒有固定的群體可以依附,可 以信任就是每個個人。每個個體想要過的是一種怎樣的生活,想要居於一個怎樣的城巿,想要設立一種怎樣的制度,可以通過對話產生,在把自己擠壓至扭曲變形和 張狂得無法無天之間,取得一種平衡,讓摺合多時早已麻痺的身體找到活動的空間。
深夜,地鐵服務終止後,我花了四小時和多了一倍的車費才回到島上,因此而明白,那些從不打算張開傘子的人, 心裡的怨憤,不過,必定有些事情,比快速和便利的習慣重要,必定有一種過活的方式,比逆來順受更好。
行動終於會回到日常之中,街頭的集結終會完成,那時,真正的運動才會展開。究竟,在繁瑣而平淡的日常之中,人們是否還能辨認,在地鐵列車裡跟他擠得差不多 臉貼臉的人,其實是在集會裡一同待過的同路者;而立場不同的人,其實都有著各自的理由和表達的自由;那時候,人們是否能無私地分享,不壓壞路邊的一朵花, 不欺負沒有主人的貓狗,明白自己可以為了一種相信的價值不斷付出,也可以為了公義或至少是合理而盡力爭取。
有時候,人們行動並不是因為能預料或確定能達到目的,而僅僅是為了,做一件該做的事。畢竟,在某個層面,活著是為了成為自己所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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