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31日 星期五

詩抄

〈深淵〉 -  瘂弦

我要生存,除此無他;同時我發現了他的不快。
——沙特

孩子們常在你的發茨間迷失
春天最初的激流,藏在你荒蕪的瞳孔背後
一部分歲月呼喊著。肉體展開黑夜的節慶。
在有毒的月光中,在血的三角洲,
所有的靈魂蛇立起來,撲向一個垂在十字架上的
憔悴的額頭。

這是荒誕的;在西班牙
人們連一枚下等的婚餅也不投給他!
而我們爲一切服喪。花費一個早晨去摸他的衣角。
後來他的名字便寫在風上,寫在旗上。
後來他便抛給我們
他吃剩下來的生活。

去看,去假裝發愁,去聞時間的腐味
我們再也懶於知道,我們是誰。
工作,散步,向壞人致敬,微笑和不朽。
他們是握緊格言的人!
這是日子的顔面;所有的瘡口呻吟,裙子下藏滿病菌。
都會,天秤,紙的月亮,電杆木的言語,
(今天的告示貼在昨天告示上)
冷血的太陽不時發著顫
在兩個夜夾著的
蒼白的深淵之間。

歲月,貓臉的歲月,
歲月,緊貼在手腕上,打著旗語的歲月。
在鼠哭的夜晚,早已被殺的人再被殺掉。
他們用墓草打著領結,把齒縫間的主禱文嚼爛。
沒有頭顱真會上升,在衆星之中,
在燦爛的血中洗他的荊冠。
當一年五季的第十三月,天堂是在下面。

而我們爲去年的燈蛾立碑。我們活著。
我們用鐵絲網煮熟麥子。我們活著。
穿過廣告牌悲哀的韻律,穿過水門汀肮髒的陰影,
穿過從肋骨的牢獄裏釋放的靈魂,
哈裏路亞!我們活著。走路、咳嗽、辯論,
厚著臉皮占地球的一部分。
沒有甚麽現在正在死去,
今天的雲抄襲昨天的雲。

在三月我聽到櫻桃的吆喝。
很多舌頭,搖出了春天的墮落。而青蠅在啃她的臉,
旗袍叉從某種小腿間擺蕩;且渴望人去讀她,
去進入她體內工作。而除了死與這個,
沒有甚麽是一定的。生存是風,生存是打穀場的聲音,
生存是,向她們——愛被人膈肢的——
倒出整個夏季的欲望。

在夜晚床在各處深深陷落。一種走在碎玻璃上
害熱病的光底聲響。一種被逼迫的農具的忙亂的耕作。
一種桃色的肉之翻譯,一種用吻拼成的
可怖的語言;一種血與血的初識,一種火焰,一種疲倦!
一種猛力推開她的姿態
在夜晚,在那波裏床在各處陷落。

在我影子的盡頭坐著一個女人。她哭泣,
嬰兒在蛇莓子與虎耳草之間埋下……
第二天我們又同去看雲、發笑、飲梅子汁,
在舞池中把剩下的人格跳盡。
哈裏路亞!我仍活著。雙肩擡著頭,
擡著存在與不存在,
擡著一副穿褲子的臉。

下回不知輪到誰;許是教堂鼠,許是天色。
我們是遠遠地告別了久久痛恨的臍帶。
接吻挂在嘴上,宗教印在臉上,
我們背負著各人的棺蓋閒蕩!
而你是風、是鳥、是天色、是沒有出口的河。
是站起來的屍灰,詩未埋葬的死。

沒有人把我們拔出地球以外去。閉上雙眼去看生活。
耶穌,你可聽見他腦中林莽茁長的喃喃之聲?
有人在甜菜田下面敲打,有人在桃金娘下……
當一些顔面像蜥蜴般變色,激流怎能爲
倒影造像?當他們的眼珠粘在
歷史最黑的那幾頁上?

而你不是甚麽;
不是把手杖擊斷在時代的臉上,
不是把曙光纏在頭上跳舞的人。
在這沒有肩膀的城市,你底書第三天便會被搗爛再去作紙。
你以夜色洗臉,你同影子決鬥,
你吃遺産、吃妝奩、吃死者們小小的呐喊,
你從屋子裏走出來,又走進去,搓著手……
你不是甚麽。

要怎樣才能給跳蚤的腿子加大力量?
在喉管中注射音樂,令盲者飲盡輝芒!
他們是握緊格言的人!
把種籽播在掌心,雙乳間擠出月光,
——這層層疊得圍你自轉的黑夜都有你一份,
妖嬈而美麗,她們是你的。
一朵花、一壺酒、一床調笑、一個日期。

這是深淵,在枕褥之間,挽聯般蒼白。
這是嫩臉蛋的姐兒們,這是窗,這是鏡,這是小小的粉盒。
這是笑,這是血,這是待人解開的絲帶!
那一夜壁上的瑪麗亞像剩下一個空框,她逃走,
找忘川的水去洗滌她聽到的羞辱。
而這是老故事,像走馬燈;官能,官能,官能!
當早晨我挽著滿籃子的罪惡沿街叫賣,
太陽刺麥芒在我眼中。
哈裏路亞!我仍活著。

工作、散步、向壞人致敬,微笑和不朽。
爲生存而生存,爲看雲而看雲,
厚著臉皮占地球的一部分……
在剛果河邊一輛雪橇停在那裏;
沒有人知道它爲何滑得那樣遠,
沒人知道的一輛雪橇停在那裏。

1959年5月

摘自《瘂弦詩集》洪範出版

失去

我真的絕望到一個點。剛剛致電學校保安,他們說沒有人撿到我的USB,即是說我的USB已經被人偷了!我大學生涯裏,所有的心血結晶都化為烏有了……嗚嗚……

從今以後,我絕不會再使用USB這個可怕的東西!失去的滋味真的一點都不好受……我所有的……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付之一炬、不翼而飛。我甚麼都做不了。

那些畫、readings、功課、自己做的筆記……全都沒有了……為何要這樣對我……命運為何經常在我最不快樂的時候去折磨我?我真的好累…… 失去USB就如同把我的心臟狠狠地掏出來。我的收藏被偷去,那種痛苦和憤怒是沒有人明白的。偷別人USB的同學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等同謀殺﹖你的自私和貪婪奪去了別人的生命啊!

我在這裡再多的呻吟,再多的怨恨都無補於事。

我真的非常非常恨自己。為什麼就不能聰明少少,把資料多存一份,如今落得如此下場,真的咎由自取……真的無藥可救的一個人。

失去實在太令人可怕了。我的不幸完全是待續,究竟我將要失去多少﹖直到生命完結﹖

絕望

最近真的忙得要死。presentations和assignments好像做不完似的,令人沮喪。現在我的生活已徹底被現實架了,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每天都在趕夜車,精神變得錯亂,身體也瀕臨崩潰的邊緣。當我處於這樣極度疲累和不安的狀態時,就會發生很多很可怕的事情,所謂的「低處未算低」。

我竟然再一次把USB遺留在學校的電腦室裏!而且還要回到家才發現……以前那隻USB很不幸遇到壞人,被擄走了,不知所蹤。身為主人的我完全陷入無助的深淵,USB儲存了的東西對我來說極其重要,完全是我第二個生命,因為那些都是我的功課、筆記和創作。我竟然對自己的「生命」如此馬虎!我的「生命」居然赤裸裸地,手無寸鐵地被偷去、被侵犯、被抹殺掉!一想到這裡,,冷汗就不停地冒出,豆大的眼淚就往臉上爬,血都快從心裏湧流出來。怪只能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現在的情況完全就是當年的那樣!我究竟在做甚麼﹖我在重蹈覆轍啊!歷史常常以恐怖的方式在你眼前重演,而你就是那罪魁禍首,也是那可憐的被害者。重蹈覆轍就等於自己不斷殺死自己,我究竟要殺死自己多少次才肯收手?

我的人生路上,甚至是我的命運,總是缺乏幸運這一元素。留下的就只有不幸和悲哀。恐怕這次又是凶多吉少了,USB又再一次生死未卜,或返魂乏术了。

我真的很累。

2014年10月14日 星期二

生活就像鬼

現實就只會帶給我「無能為力」。
現實試圖用各種形式去打垮我。
現實從不如我所願。
現實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我。
現實嘲諷我和我的懦弱。
現實殘酷地要我直視它。
現實掏空一切包括我的心靈。
現實的眼淚是看不見的沒有實體的。
現實不懂安慰人卻要人反過來安慰它。
現實沒有感情,如時間只知向前邁進。
現實不需要感情,能夠存活的只有理性。
現實不容忍脆弱的東西。
現實使人麻木更使人盲目。
現實永遠不會讓你有機可趁。
現實就是要你自卑然後自憐。
現實要你和他永遠擦肩而過或者互不相干。
現實批判你和他無緣亦無份。
現實存在的目的是要你無助又無力。
現實無時無刻都在敲門。
現實不存在安寧。
現實不讓我休息。

生活就像鬼。

現實獨斷獨行
它可以證明你的存在
它也可以令你甚麼都不是

2014年10月9日 星期四

上課


 兩小時的課堂,任憑多有趣多有意義,總有五分鐘是酷刑。

每次上課,他都間歇性地朝我這裡投下不屑的目光。當他發出問題時,他那雙冷眼放出一個低壓槽籠罩著我,四周異常安靜,幾乎像個死潭,只有我這裡被搞起無數個風暴。他等待我那些在不安和焦慮中孕育出來的答案。他等待答案後,他那個無趣的表情。


但他一定不會知道他那個無趣的表情將會被我寫進我的小說裏。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反擊和報復,雖然我很可悲。小說其中一個有趣的地方是,我擁有一切的控制權,包括生死,雖然我很可悲。

唔該你聽住,即使我的人生很可悲,我也有權尋找我的樂趣。誰說可悲就代表不能有樂趣﹖自嘲也是一種樂趣。正所謂苦中作樂。

當然,我不會真的把你寫進我的小說裏去。不值得。

十月的噪音




我常常在自我製造「意思」。然後,我就會覺得自己好滑稽。近乎無可救藥。
但是,當世人期望我有甚麼「意思」帶出來時,我卻又啞口無言。

2014年10月8日 星期三

水底中的無言


有些事情想太多、做太多或勉強太多,只會令人更空虛更疲乏。我對人啞口無言,我對世界也是啞口無言。我知道這是一個災難,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只是,我不清楚是災難的開端,抑或是災難的結局。



坦白說,即使有對象、有時間、有空間,人生裏有三分之二的東西都是難以傾訴出來的。可能就連自己也不理解。所以,我們要不停地學習,把它們好好地表達出來。
 
我常常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像在水底閉氣,為了能游上去,我必須學會揮動自己的手腳。


2014年10月3日 星期五

Umberall Revolution

 

"Bloom Of Freedom"

 

 "Love & Peace"


「當我絕望時,我會想起歷史上,只有真理和愛能得勝,歷史上有很多暴君和兇手,在短期內或許是所向無敵的,但終究總是會失敗。好好想一想,永遠都是這樣。」—— 甘地
Let's Make Roads. 
'I thought: hope cannot be said to exist, nor can it be said not to exist. It is just like roads across the earth. For actually the earth had no roads to begin with, but when many men pass one way, a road is made' — Lu Xun (1881-1936)

迷失在這地球





或者一切來得太突然,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好像那顆突然出現在天空上的摧淚彈一樣。

當你一直深信的東西被砸個稀巴爛時,你可以怎麼辦﹖

一直以為香港是最安全最和平的,甚麼極權統治、武力鎮壓都離我們很遙遠。如戰場的馬路、摧淚彈和防暴警只會在其他國家發生,總之與香港沾不上邊。互相殘殺、分化和抹黑,如有毒的食人花,不斷在眼前綻放,極盡危險。

所以,最近我都對自己身處的地方感到困惑,做甚麼事都很乏力,常常有一種心不在焉、漫無目的、迷失都市的感覺。本來就容易分心,現在更加變得精神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