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需要經歷一場病痛

《城市》
 文/（希臘）康斯坦丁·卡瓦菲斯

你說：“我要去另一個國家，另一片海岸，
找另一個比這裏好的城市。
無論我做什麽，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而我的心靈被埋沒，好像一件死去的東西。
我枯竭的思想還能在這個地方維持多久？
無論我往哪里轉，無論我往哪里瞧，
我看到的都是我生命的黑色廢墟，在這裏，
我虛度了很多年時光，很多年完全被我毀掉了。”

你不會找到一個新的國家，不會找到另一片海岸。
這個城市會永遠跟蹤你。
你會走向同樣的街道，衰老
在同樣的住宅區，白髮蒼蒼在這些同樣的屋子裏。
你會永遠結束在這個城市。不要對別的事物抱什麽希望：
那裏沒有載你的船，那裏也沒有你的路。
既然你已經在這裏，在這個小小的角落浪費了你的生命
你也就已經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毀掉了它。

(黃燦然譯)


我希望離開這座模糊的城市，我的熟識在遠方 。遠方在哪裡﹖我不知道，反正仍在尋找的航道上。

離開的首要條件是，在城市裏經歷一場病痛，而又沒有迷失。要經歷多久呢﹖這是問題，也是答案，更是驅使我們走下去的動力，疾病和痛苦中的盼望。當然，也是磨心的等待。

空洞鑽出病來

終於考完最後一科了，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寫甚麼。我的臨場表現多半很差。上學期就這樣讀完了，好像學了很多，但若果你問我，我又支吾其詞，不知道學了個甚麼回來。就像人生來去都是不知所云的。我最討厭這種感覺，彷彿活在霧裏，死也死在霧裏，屍首不翼而飛，而思想到處亂飛。

我就是這麼一個人，感動了、明白了、恍然大悟過了、奮鬥熱情過了 、清晰過了……可再三回想，卻又變回一頭等待衰老殘弱的盲睛的獸。到頭來，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好像看了很多，認識了很多，但「很多」彷彿一場夢，或迅速揮發的香水。

也許，之前太過賣力的做好功課，只為交功課而思考而寫出甚麼東西來。當一切都已完成，真的有空靜下來做自己的事時，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應該從何入手。好像「完成」是一個空洞，永永遠遠也無法縫補，任由它擱著，在生命裏擱著，直至空洞吞噬了本體，一切又歸於虛無。

想來，我真的花了不少時間在胡想些無用的事情，和沒有關係的人。時間都白白被我浪費掉了。只有在閱讀和寫作時，時間才能被好好的珍惜著。

有些期許和希望是不必要的，因此，不能愚笨地重複閉眼合十的動作，是有夠白目的，我知道。

今年的冬天來得比較遲，可寒冷依然迫人。我那些頑劣的病痛怕看要纏著我皮膚，貼著我的心到永恆了。長期熬夜，缺乏運動，且飲食習慣不良好，毒素潛伏在身體裏到年尾，按捺不住就爆發了。其實最主要還是壓力和精神緊張不安所致。城市人有他的城市疾病。

明天又得工作，然後城市人仍要繼續生活，城市疾病異變成續命的「藥」，因為城市人本身就是一個病。我們都是一個個不同的病，在街上穿梭，在坐椅上凝結。我們的病會互相傳染，也會自我封閉、發酵。我們都知道這些病不會痊癒，卻還是願意用一輩子去尋找治病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