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需要經歷一場病痛

《城市》
 文/（希臘）康斯坦丁·卡瓦菲斯

你說：“我要去另一個國家，另一片海岸，
找另一個比這裏好的城市。
無論我做什麽，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而我的心靈被埋沒，好像一件死去的東西。
我枯竭的思想還能在這個地方維持多久？
無論我往哪里轉，無論我往哪里瞧，
我看到的都是我生命的黑色廢墟，在這裏，
我虛度了很多年時光，很多年完全被我毀掉了。”

你不會找到一個新的國家，不會找到另一片海岸。
這個城市會永遠跟蹤你。
你會走向同樣的街道，衰老
在同樣的住宅區，白髮蒼蒼在這些同樣的屋子裏。
你會永遠結束在這個城市。不要對別的事物抱什麽希望：
那裏沒有載你的船，那裏也沒有你的路。
既然你已經在這裏，在這個小小的角落浪費了你的生命
你也就已經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毀掉了它。

(黃燦然譯)


我希望離開這座模糊的城市，我的熟識在遠方 。遠方在哪裡﹖我不知道，反正仍在尋找的航道上。

離開的首要條件是，在城市裏經歷一場病痛，而又沒有迷失。要經歷多久呢﹖這是問題，也是答案，更是驅使我們走下去的動力，疾病和痛苦中的盼望。當然，也是磨心的等待。

空洞鑽出病來

終於考完最後一科了，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寫甚麼。我的臨場表現多半很差。上學期就這樣讀完了，好像學了很多，但若果你問我，我又支吾其詞，不知道學了個甚麼回來。就像人生來去都是不知所云的。我最討厭這種感覺，彷彿活在霧裏，死也死在霧裏，屍首不翼而飛，而思想到處亂飛。

我就是這麼一個人，感動了、明白了、恍然大悟過了、奮鬥熱情過了 、清晰過了……可再三回想，卻又變回一頭等待衰老殘弱的盲睛的獸。到頭來，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好像看了很多，認識了很多，但「很多」彷彿一場夢，或迅速揮發的香水。

也許，之前太過賣力的做好功課，只為交功課而思考而寫出甚麼東西來。當一切都已完成，真的有空靜下來做自己的事時，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應該從何入手。好像「完成」是一個空洞，永永遠遠也無法縫補，任由它擱著，在生命裏擱著，直至空洞吞噬了本體，一切又歸於虛無。

想來，我真的花了不少時間在胡想些無用的事情，和沒有關係的人。時間都白白被我浪費掉了。只有在閱讀和寫作時，時間才能被好好的珍惜著。

有些期許和希望是不必要的，因此，不能愚笨地重複閉眼合十的動作，是有夠白目的，我知道。

今年的冬天來得比較遲，可寒冷依然迫人。我那些頑劣的病痛怕看要纏著我皮膚，貼著我的心到永恆了。長期熬夜，缺乏運動，且飲食習慣不良好，毒素潛伏在身體裏到年尾，按捺不住就爆發了。其實最主要還是壓力和精神緊張不安所致。城市人有他的城市疾病。

明天又得工作，然後城市人仍要繼續生活，城市疾病異變成續命的「藥」，因為城市人本身就是一個病。我們都是一個個不同的病，在街上穿梭，在坐椅上凝結。我們的病會互相傳染，也會自我封閉、發酵。我們都知道這些病不會痊癒，卻還是願意用一輩子去尋找治病的方法。

十一月的摘句

 

 

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應該說出來。生命只是時間中的一個停頓，一切的意義都只在它發生的那一時刻。不要等。不要在以後講這個故事。 ──詹妮特·溫特森（Jeanette Winterson）《守望燈塔》

 

「人總是死得太早——或者死的太晚。然而，結束了的一生在那兒擺著，像賬單一樣，已經記到頭，得結賬了。你的一生就是你的為人，除此之外，你什麼都不是。」——沙特

 必然的王國必然地過去了，自由的王國自由得不肯來，現在是什麼王國呢？這個查之有頭，望不見尾的“現在”。 ── 木心

手抄到永恆

其實我很多的不幸都是源於懶惰。

以前，我已不太信任科技，甚至是我那部智能電話。任何機器，我都摸索很久才會用，不像我妹，她對這些總是得心應手的。其實我本來就缺乏安全感。那些最原始最遲鈍的東西才是我的「命」。

所以，這刻開始，我要勤力地手抄，抄到天荒地老。打在電腦上的都要手抄一次。我想，世上暫時只有紙和筆才值得我信任。

詩抄

〈深淵〉 -  瘂弦

我要生存，除此無他；同時我發現了他的不快。
——沙特

孩子們常在你的發茨間迷失
春天最初的激流，藏在你荒蕪的瞳孔背後
一部分歲月呼喊著。肉體展開黑夜的節慶。
在有毒的月光中，在血的三角洲，
所有的靈魂蛇立起來，撲向一個垂在十字架上的
憔悴的額頭。

這是荒誕的；在西班牙
人們連一枚下等的婚餅也不投給他！
而我們爲一切服喪。花費一個早晨去摸他的衣角。
後來他的名字便寫在風上，寫在旗上。
後來他便抛給我們
他吃剩下來的生活。

去看，去假裝發愁，去聞時間的腐味
我們再也懶於知道，我們是誰。
工作，散步，向壞人致敬，微笑和不朽。
他們是握緊格言的人！
這是日子的顔面；所有的瘡口呻吟，裙子下藏滿病菌。
都會，天秤，紙的月亮，電杆木的言語，
（今天的告示貼在昨天告示上）
冷血的太陽不時發著顫
在兩個夜夾著的
蒼白的深淵之間。

歲月，貓臉的歲月，
歲月，緊貼在手腕上，打著旗語的歲月。
在鼠哭的夜晚，早已被殺的人再被殺掉。
他們用墓草打著領結，把齒縫間的主禱文嚼爛。
沒有頭顱真會上升，在衆星之中，
在燦爛的血中洗他的荊冠。
當一年五季的第十三月，天堂是在下面。

而我們爲去年的燈蛾立碑。我們活著。
我們用鐵絲網煮熟麥子。我們活著。
穿過廣告牌悲哀的韻律，穿過水門汀肮髒的陰影，
穿過從肋骨的牢獄裏釋放的靈魂，
哈裏路亞！我們活著。走路、咳嗽、辯論，
厚著臉皮占地球的一部分。
沒有甚麽現在正在死去，
今天的雲抄襲昨天的雲。

在三月我聽到櫻桃的吆喝。
很多舌頭，搖出了春天的墮落。而青蠅在啃她的臉，
旗袍叉從某種小腿間擺蕩；且渴望人去讀她，
去進入她體內工作。而除了死與這個，
沒有甚麽是一定的。生存是風，生存是打穀場的聲音，
生存是，向她們——愛被人膈肢的——
倒出整個夏季的欲望。

在夜晚床在各處深深陷落。一種走在碎玻璃上
害熱病的光底聲響。一種被逼迫的農具的忙亂的耕作。
一種桃色的肉之翻譯，一種用吻拼成的
可怖的語言；一種血與血的初識，一種火焰，一種疲倦！
一種猛力推開她的姿態
在夜晚，在那波裏床在各處陷落。

在我影子的盡頭坐著一個女人。她哭泣，
嬰兒在蛇莓子與虎耳草之間埋下……
第二天我們又同去看雲、發笑、飲梅子汁，
在舞池中把剩下的人格跳盡。
哈裏路亞！我仍活著。雙肩擡著頭，
擡著存在與不存在，
擡著一副穿褲子的臉。

下回不知輪到誰；許是教堂鼠，許是天色。
我們是遠遠地告別了久久痛恨的臍帶。
接吻挂在嘴上，宗教印在臉上，
我們背負著各人的棺蓋閒蕩！
而你是風、是鳥、是天色、是沒有出口的河。
是站起來的屍灰，詩未埋葬的死。

沒有人把我們拔出地球以外去。閉上雙眼去看生活。
耶穌，你可聽見他腦中林莽茁長的喃喃之聲？
有人在甜菜田下面敲打，有人在桃金娘下……
當一些顔面像蜥蜴般變色，激流怎能爲
倒影造像？當他們的眼珠粘在
歷史最黑的那幾頁上？

而你不是甚麽；
不是把手杖擊斷在時代的臉上，
不是把曙光纏在頭上跳舞的人。
在這沒有肩膀的城市，你底書第三天便會被搗爛再去作紙。
你以夜色洗臉，你同影子決鬥，
你吃遺産、吃妝奩、吃死者們小小的呐喊，
你從屋子裏走出來，又走進去，搓著手……
你不是甚麽。

要怎樣才能給跳蚤的腿子加大力量？
在喉管中注射音樂，令盲者飲盡輝芒！
他們是握緊格言的人！
把種籽播在掌心，雙乳間擠出月光，
——這層層疊得圍你自轉的黑夜都有你一份，
妖嬈而美麗，她們是你的。
一朵花、一壺酒、一床調笑、一個日期。

這是深淵，在枕褥之間，挽聯般蒼白。
這是嫩臉蛋的姐兒們，這是窗，這是鏡，這是小小的粉盒。
這是笑，這是血，這是待人解開的絲帶！
那一夜壁上的瑪麗亞像剩下一個空框，她逃走，
找忘川的水去洗滌她聽到的羞辱。
而這是老故事，像走馬燈；官能，官能，官能！
當早晨我挽著滿籃子的罪惡沿街叫賣，
太陽刺麥芒在我眼中。
哈裏路亞！我仍活著。

工作、散步、向壞人致敬，微笑和不朽。
爲生存而生存，爲看雲而看雲，
厚著臉皮占地球的一部分……
在剛果河邊一輛雪橇停在那裏；
沒有人知道它爲何滑得那樣遠，
沒人知道的一輛雪橇停在那裏。

1959年5月

摘自《瘂弦詩集》洪範出版

失去

我真的絕望到一個點。剛剛致電學校保安，他們說沒有人撿到我的USB，即是說我的USB已經被人偷了！我大學生涯裏，所有的心血結晶都化為烏有了……嗚嗚……

從今以後，我絕不會再使用USB這個可怕的東西！失去的滋味真的一點都不好受……我所有的……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付之一炬、不翼而飛。我甚麼都做不了。

那些畫、readings、功課、自己做的筆記……全都沒有了……為何要這樣對我……命運為何經常在我最不快樂的時候去折磨我？我真的好累…… 失去USB就如同把我的心臟狠狠地掏出來。我的收藏被偷去，那種痛苦和憤怒是沒有人明白的。偷別人USB的同學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等同謀殺﹖你的自私和貪婪奪去了別人的生命啊！

我在這裡再多的呻吟，再多的怨恨都無補於事。

我真的非常非常恨自己。為什麼就不能聰明少少，把資料多存一份，如今落得如此下場，真的咎由自取……真的無藥可救的一個人。

失去實在太令人可怕了。我的不幸完全是待續，究竟我將要失去多少﹖直到生命完結﹖

絕望

最近真的忙得要死。presentations和assignments好像做不完似的，令人沮喪。現在我的生活已徹底被現實绑架了，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每天都在趕夜車，精神變得錯亂，身體也瀕臨崩潰的邊緣。當我處於這樣極度疲累和不安的狀態時，就會發生很多很可怕的事情，所謂的「低處未算低」。

我竟然再一次把USB遺留在學校的電腦室裏！而且還要回到家才發現……以前那隻USB很不幸遇到壞人，被擄走了，不知所蹤。身為主人的我完全陷入無助的深淵，USB儲存了的東西對我來說極其重要，完全是我第二個生命，因為那些都是我的功課、筆記和創作。我竟然對自己的「生命」如此馬虎！我的「生命」居然赤裸裸地，手無寸鐵地被偷去、被侵犯、被抹殺掉！一想到這裡，，冷汗就不停地冒出，豆大的眼淚就往臉上爬，血都快從心裏湧流出來。怪只能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現在的情況完全就是當年的那樣！我究竟在做甚麼﹖我在重蹈覆轍啊！歷史常常以恐怖的方式在你眼前重演，而你就是那罪魁禍首，也是那可憐的被害者。重蹈覆轍就等於自己不斷殺死自己，我究竟要殺死自己多少次才肯收手？

我的人生路上，甚至是我的命運，總是缺乏幸運這一元素。留下的就只有不幸和悲哀。恐怕這次又是凶多吉少了，USB又再一次生死未卜，或返魂乏术了。

我真的很累。

生活就像鬼

現實就只會帶給我「無能為力」。
現實試圖用各種形式去打垮我。
現實從不如我所願。
現實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我。
現實嘲諷我和我的懦弱。
現實殘酷地要我直視它。
現實掏空一切包括我的心靈。
現實的眼淚是看不見的沒有實體的。
現實不懂安慰人卻要人反過來安慰它。
現實沒有感情，如時間只知向前邁進。
現實不需要感情，能夠存活的只有理性。
現實不容忍脆弱的東西。
現實使人麻木更使人盲目。
現實永遠不會讓你有機可趁。
現實就是要你自卑然後自憐。
現實要你和他永遠擦肩而過或者互不相干。
現實批判你和他無緣亦無份。
現實存在的目的是要你無助又無力。
現實無時無刻都在敲門。
現實不存在安寧。
現實不讓我休息。

生活就像鬼。

現實獨斷獨行
它可以證明你的存在
它也可以令你甚麼都不是

上課

 兩小時的課堂，任憑多有趣多有意義，總有五分鐘是酷刑。

每次上課，他都間歇性地朝我這裡投下不屑的目光。當他發出問題時，他那雙冷眼放出一個低壓槽籠罩著我，四周異常安靜，幾乎像個死潭，只有我這裡被搞起無數個風暴。他等待我那些在不安和焦慮中孕育出來的答案。他等待答案後，他那個無趣的表情。

但他一定不會知道他那個無趣的表情將會被我寫進我的小說裏。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反擊和報復，雖然我很可悲。小說其中一個有趣的地方是，我擁有一切的控制權，包括生死，雖然我很可悲。

唔該你聽住，即使我的人生很可悲，我也有權尋找我的樂趣。誰說可悲就代表不能有樂趣﹖自嘲也是一種樂趣。正所謂苦中作樂。

當然，我不會真的把你寫進我的小說裏去。不值得。

十月的噪音

我常常在自我製造「意思」。然後，我就會覺得自己好滑稽。近乎無可救藥。
但是，當世人期望我有甚麼「意思」帶出來時，我卻又啞口無言。

水底中的無言

有些事情想太多、做太多或勉強太多，只會令人更空虛更疲乏。我對人啞口無言，我對世界也是啞口無言。我知道這是一個災難，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只是，我不清楚是災難的開端，抑或是災難的結局。

坦白說，即使有對象、有時間、有空間，人生裏有三分之二的東西都是難以傾訴出來的。可能就連自己也不理解。所以，我們要不停地學習，把它們好好地表達出來。

 
我常常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像在水底閉氣，為了能游上去，我必須學會揮動自己的手腳。

Umberall Revolution

 

"Bloom Of Freedom"

 

 "Love & Peace"

「當我絕望時，我會想起歷史上，只有真理和愛能得勝，歷史上有很多暴君和兇手，在短期內或許是所向無敵的，但終究總是會失敗。好好想一想，永遠都是這樣。」—— 甘地

Let's Make Roads. 

'I thought: hope cannot be said to exist, nor can it be said not to exist. It is just like roads across the earth. For actually the earth had no roads to begin with, but when many men pass one way, a road is made' — Lu Xun (1881-1936)

迷失在這地球

或者一切來得太突然，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好像那顆突然出現在天空上的摧淚彈一樣。

當你一直深信的東西被砸個稀巴爛時，你可以怎麼辦﹖

一直以為香港是最安全最和平的，甚麼極權統治、武力鎮壓都離我們很遙遠。如戰場的馬路、摧淚彈和防暴警只會在其他國家發生，總之與香港沾不上邊。互相殘殺、分化和抹黑，如有毒的食人花，不斷在眼前綻放，極盡危險。

所以，最近我都對自己身處的地方感到困惑，做甚麼事都很乏力，常常有一種心不在焉、漫無目的、迷失都市的感覺。本來就容易分心，現在更加變得精神恍惚了。

謝謝‧韓麗珠的文字

很喜歡作家韓麗珠的文字，以下是她於facebook上對示威遊行的感言，希望她不介意我貿然分享她的文字到自己的blog吧! 我除了記錄自己和自己的創作，也喜歡記錄別人的文字：

〔縮骨遮在多雨的心裡紛紛張開（這裡的人其實都是一柄縮骨遮）〕
「你們的革命太守秩序了。（要爭取的，其實最終也無法實現吧。）」異地報章的標題和旁觀的外國朋友目光，都帶著這樣的意味。
或許這就是這裡的人的特性。沒有任何人能逃避被城巿模塑自己的形狀。能在這裡順利地過活的人，早已習慣把自己壓縮和疊摺，讓自己霸佔的空間盡量變小，不為 他人或環境造成負擔，因此，一個五口家庭擠在一個二百呎的劏房裡，不但沒有變瘋，甚至仍然可以產生安居樂業的想像；大部分的人都沒有自己的房間，終日待在 水泄不通而且規條嚴謹的商場或連鎖咖啡店，都能適應一片蒼白的風景；面對著昂貴得難以想像而快要比自己身體更小的樓房，竟然能溫馴地購買，而且成功把自己 蜷起來收納進去。所以，在遊行或示威的時候，也沒有人能真正放鬆綑縛多時的手腳，否則，在無數次人數眾多有如年宵夜巿或除夕倒數活動的集會裡，就不可能不 發生意外，而且在每次有救護車通過時迅速闢出道路，又在集會完結時把垃圾收進黑色膠袋裡，就像一批訓練多時的特種巿民。否則，集會的人最害怕的，就不會是 被扣上「暴力」的污名，在這裡，佔據太多空間，從來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城巿的規訓烙在人身上的痕跡如此可愛，卻也如此可怕。沒有高低好壞的區別，這就是活在這裡的居民。
擠擁早已把人馴養，突然掙回屬於自己的街道，躺在本來交通繁忙的行車線上，在欄杆和石墩橫一條自設的梯級或通道、有人在悶熱的街道為過路的人搧涼、有人突 然在清理滿佈地上的垃圾、有人教授自製酵素的方法⋯⋯街道的可能性還有多少，關於沒有規管的自由還有多大的空間，這樣的路可以走多遠，並沒有人清楚地知 道。
其實我無法避免茫然，或許是因為失去了籠牢的指引突然找不到方向，但也有可能，我要的不止是重奪公共空間的自由，還有投票選擇一個可以信任的政府、真正能參與制定城巿的決策、言論、集會、以及，免於恐懼的自由。
行動至此，遍地開遮。既然，這裡並沒有深厚的抗爭傳統，沒有上一代的人讓我們看到可以怎樣摸索前進，沒有所謂承襲，沒有首領也沒有固定的群體可以依附，可 以信任就是每個個人。每個個體想要過的是一種怎樣的生活，想要居於一個怎樣的城巿，想要設立一種怎樣的制度，可以通過對話產生，在把自己擠壓至扭曲變形和 張狂得無法無天之間，取得一種平衡，讓摺合多時早已麻痺的身體找到活動的空間。
深夜，地鐵服務終止後，我花了四小時和多了一倍的車費才回到島上，因此而明白，那些從不打算張開傘子的人， 心裡的怨憤，不過，必定有些事情，比快速和便利的習慣重要，必定有一種過活的方式，比逆來順受更好。
行動終於會回到日常之中，街頭的集結終會完成，那時，真正的運動才會展開。究竟，在繁瑣而平淡的日常之中，人們是否還能辨認，在地鐵列車裡跟他擠得差不多 臉貼臉的人，其實是在集會裡一同待過的同路者；而立場不同的人，其實都有著各自的理由和表達的自由；那時候，人們是否能無私地分享，不壓壞路邊的一朵花， 不欺負沒有主人的貓狗，明白自己可以為了一種相信的價值不斷付出，也可以為了公義或至少是合理而盡力爭取。
有時候，人們行動並不是因為能預料或確定能達到目的，而僅僅是為了，做一件該做的事。畢竟，在某個層面，活著是為了成為自己所喜歡的人。

這是她的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people/%E9%9F%93%E9%BA%97%E7%8F%A0/100003674815299

失重

最近香港發生了很多事。好像一夜之間，香港精神、香港人的愛和激情併發出來了。好像一夜之間，社會的黑暗和罪惡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安、恐懼、迷茫、失重、無力感，如冰錐，時時刻刻刺過來又刺過去。

不說沉重的政治議題，也暫時放下那些壓迫的社會運動。我變得心不在焉、心神不定。在乎的人漠視自己、學習上有很多地方做不好、害怕自己對自己的創作無能為力、羨慕一些自己得不到的或望塵莫及的、做不到老師心目中的優秀學生、對喜歡的人的愛因為注定無緣只能永遠封塵，或者當時機成熟，我會親手把它抹殺掉、對自己很失望。

我生於一個光怪陸離的時代。我擁有一個混亂的求學階段。我活在一個若即若離的世界裏。我註定追尋一輩子，追尋一種絕望。一如孤獨的守靈人，「過去」追悔不了，「現在」像毒藥般塗抹傷口，而「未來」又是那麼遙不可及、遙遙無期、不知所云。

靈魂是肉身的錨。我失去了他，故肉身像暈船的浪， 終身浮浮沉沉。

那些詩為我代言

「他是這個時代最後的聲音。
　　　　這時代總是那在心中的泣不成聲。
　　　　他哭出來了。」––––〈詩人〉孟浪

「唉　在這末冷的黑夜
　  我們還可以握住甚麼

 　　  　 除了左手緊握右手
　　　　　　　　　　　　　　　 右手安慰左手」––––〈黑夜〉孟浪

煩惱的舒展

最近變煩躁了，面目猙獰。或許是生活的壓力；好像事事都不得順心似的，對一些瑣碎小事變得容易敏感，就是覺得厭煩、厭惡。或許是想起了那些難熬又漫長的日子吧。關於自己在寫作上的膽憂和無力感；關於學分成績；關於功課；關於exchange和IELTS；關於畢業要求和副修中文；關於學習，如學外語學畫畫學跳舞學瑜伽學烹飪學縫紉……；關於時間的不足；關於思念的徒勞無功；關於失敗、失去、孤獨、身不由己、無助；關於不受控的東西；關於那令人又愛又恨、令人心腐臭卻可使人的衣裝變漂亮，生活變安穩美好的東西 –– 金錢；關於健康和身材；關於奶奶的三個月在港居住，和關係生疏的奶奶生活，可以說是耗盡了我一輩子的耐性。

面對這些凡人的煩惱，越去想，心靈越瞬間摧老、疲憊。所有的詩情畫意都崩潰，喪失理性和感動，善良和溫柔被遺忘了，或缺水枯乾了。每天重複著依靠音樂去撫平瞼部皺紋、與外界噪音隔絕的動作。如此痛苦難堪的狼狽相，每天依然進行著。

不去想，不思考，人生的頓悟和心的跌宕可能又會因沒有了而不是味兒吧，或得不到別樣的激動、攀不上那種心靈歷經考驗、洗禮、磨蝕、受傷後的復原或升華的新生的山峰吧。那些暗湧暗角暗溝若消失了，人的體驗好像又缺少了一角似的。

矛盾頑強滋長。

我需要放空自己和慵懶一下的時間，但又害怕永不復返的光陰所帶來的殘酷現實。心間隱隱作痛的掙扎又再度吸乾我的靈魂，毫不留情地鞭打我的瘡疤、拉長我的疲乏、揭露我的醜陋、彰顯我的愚蠢。

再來是今天上的第一堂詩選課。對那些文科出身，記憶力又好的人來說，當然沒問題。但對於我這種理商科出身，完全沒有讀過文學，而且記憶力大不如前的老人家來說，絕對是十級挑戰。沒辦法，路是自己選的，我會努力的走下去。現在，對於讀書和讀甚麼書，我只是純粹的喜歡。好像，我對於大多數的事物就只剩下一顆喜歡的心了。如果枯萎了，我就一無所有了。

喜歡的事就要堅持，並且好好的做。至於憎惡的東西，如public speaking，我已不想再勉強自己了。況且，勉強無幸福。

越強求，緣份越遙遙無期。慾望泛濫會淹死幸福。

鳥和魚 · 自由和思念

 

牠們等待撥弦
我等待你的歌

 

生活的疲態
浮上水面了

思念
無力地
在魚鰭上
閃著光

流水上的夢

Photo Nº 5 by Jean Mohr

源源不絕的水啊

淙淙，淙淙
.

是那微風

輕輕拂過
他夢鄉的麥田 

 //

他是流水上的一隻小船

盛載一個個易碎的夢
易碎的世界
.

飄著，飄著

停泊在情人的港灣

滿月下的城市

黑夜裏一顆魚眼球

怔怔的發著光

我們的思念

在一片腥膩的霧中

漫延

城市是反著的魚肚皮

街燈閃著鱗光
人們的步伐是垂死的呼息

〈失效〉

淺灰的天空下

釘著一片銀灰的林子

圍剿深灰色的我

生活

就像雨天下的暗溝

一種吞食噪音的黑

我投下一切

包括我自己

從此我失去激情的疼痛。

激情常常拐彎抹角

來到我跟前已變成透明

一灘冰冷的水

城市無法激起我心中的浪。

城市無法代替我接收訊號。

城市投入了雨天下的暗溝。

我們沒有約定甚麼

我們沒有約定甚麼

今生沒有  下世沒有

為了使約定發揮其作用

利用使命感驅逐寂寞

我把它刻成詩、寫進故事裏

這些將永遠束縛我
並成全你的自由

無題

我終於不得不承認

你我的命運已成定局。

這班車不會再出現了

它不會停泊在此站

我手握一張過期的行車時間表

我回不過去了，一切都已遠去

已經不是距離的問題

也談不上有緣或無緣

我只能走路

沿著自己的心走

直到出現其他的交通工具。

寄託貓

我每天都走這條路，就是為了遇見你。（所以，你發現到我了嗎？）

 

貓咪也懂得相親相愛，你們就只知殘酷。城市裏最渺小最不顯眼的，最有愛。 

人得不到同類的愛，就找別類。「萬物皆有靈，萬物皆有情」。

既然沒有頭獎，至少給我一個小小的安慰獎吧。求上天掉一隻貓給我，我要肥的。累了，好讓我在你的背上歇歇。我把我所有的愛和承諾都給你。

有形無形的東西都需要一個寄託。可能你不是立刻需要，或者你覺得自己享受飄泊，無須抓住甚麼。但其實人可能一直在尋找一種屬於自己的寄託。至少，生命最終寄託於死亡，或者相反。

突然陷入深淵

後天便是上課的第一天。

我能做得到嗎﹖我能做得好嗎﹖目標能順利達成嗎﹖我能承受那些等著我的壓力﹖我能承受那些將會發生的後悔嗎﹖

大學有很多畢業要求，這剝奪了學生選擇自己心儀科目的機會。而且這些科目並不容易reg到，要看你的運氣，而且也要配合自己的時間表，非常麻煩。

還有考試要求。唉，我真的很討厭考試，這令我有很大的心理壓力。

我害怕失敗，害怕後悔。我覺得自己很懦弱，體積突然縮小了。

我不知道我的熱情和勇氣跑哪去了。此刻，甚麼歌我都不想聽。

〈祖國〉孟浪

 

「這片瀕死的林子裏
我被落葉砸傷。」

「飛鳥被凍結在空中
我用手指敲了一敲。」 

 

「呵，鳥兒痛失羽毛

太陽痛失光芒

我們在可怕的黑暗中......
我們在可怕的飛翔中......」

第36個故事

如果可以選擇，你會把學費拿來讀書，還是環遊世界﹖
為什麼賺錢是目標，環遊世界就是白日夢﹖
在你心裏，最有價值的事情是甚麼﹖


我對自己說
不要讓金錢囚禁自己
慾望是一把剪刀
無時無刻揮動著
想割破我們身上的翅膀

現實生活縱然再辛苦
時間所剩無幾
也要多給自己一點愛 
讀哲學，畫畫
發呆，放空




總有一天，我會寫下我「第36個故事」。

大海

浩瀚大海
能容納多少個我
多少個怪相的孤獨

偉大的海
請盛載渺小的我
渺小的我的祝福

你能聽見
一望無際的大海
沉睡的鼾息嗎﹖
那是
我對你的
祝福
愛

***

浩瀚大海
能容納多少個怪相的孤獨

何必細數
大海是偉大的，溫柔的
它把一切沈澱成琥珀
它是早上金色的夢囈
靜夜又在它懷裡取暖

大海的偉大和溫柔
又盛載無數渺小的祝福
祝福是唯一浮於海面的琥珀
靜靜駛向你耳邊，待在你心裡

盼望你一切安康

「寫作是一種流離，從社會習俗流離出來。」

「我們必須經過漫長的等待
經過漫長通往智慧與哀傷的旅途
才能從生命中學到
即便是梳子的齒梳也不盡相同。」

—— 《回家－橄欖油與無花果樹的記憶 I saw Ramallah》 穆里˙巴爾古提 Mourid Barghouti

我們必須學會在所有看似相同的事件背後，發現他們的相異之處。

「流離的人正如氣喘病一樣無法痊癒。詩人更慘，因為詩本身就是一種離散。」

「為什麼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情況特殊而且『不同』？人是不是就算迷失的時候也希望自己是獨一無二的？這是不是一種我們無法掙脫自己本位主義？還是情有可原？」

 「我發現自己又縮回了『那個角落』，那個隱藏在我們心裡隱蔽的角 落，那個安靜、自我省思的角落，那個當外界變得荒謬、無法解讀時，提供我庇蔭的黑暗私密空間。彷彿我有那麼一張供我使喚的秘密垂幕，當我需要的時候，便拉 上它，將外面的世界隔絕在內心世界之外。每當思緒和觀察開始變得太困難、無法理解時，當隔離它們成為唯一能夠維護它們的行為，拉上垂幕的動作，是瞬間而不 經思考的。」

你最怕甚麼

1.      恐高

我的畏高症不是很多人知道。我常常在裝鎮定，如果還可以冷靜，應該不是很嚴重吧。小學的時候，爸爸喜歡帶我們去行山，我總是興致勃勃的，因為我喜歡一切花草樹木。我行山的習慣是，身體永遠貼著左邊的大石，右邊接近懸崖的位置就由妹妹幫我擋著。這還不夠，我要牽著妹妹的手才可以快步前進。家人總說我大驚小怪。他們不明白我的恐懼。

那時候，我經常發著同一個夢，這是我認為一生中最可怕的夢。雖然這個夢現在很少再出現，但仍歷歷如在目前。

我站在世上最高的懸崖峭壁之上，四周都是密林，而且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迷幻的霧。我詫異還能嗅到一陣陣的草青味。我俯視，崖下像一個無底的黑洞，傳來未知的死寂，萬物的深淵似要吸引我。當我傾斜身體，將要墜落時，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渾身都是汗。有一次我真的在床上滾了下來，心有餘悸，驚魂未定，神志彷惚的坐在地上。

畏高使我旅行時錯失了很多美好的風景。在山峰上、瀑布上、塔上我都畏首畏尾的，驚慌但又想看。真可悲啊﹗面對那些蔚為奇觀，我常常有這種內心的掙扎。

人的渺小和脆弱與大自然的雄偉和神秘互相拉扯。

2.      鬼片

我真的超怕看鬼片﹗這輩子只看過一齣鬼片，而且大部分時間我不是側面、低頭，就是瞇著眼睛，用手掩著嘴臉，身體還要縮作一團。鬼片不就是想看我們這樣嗎﹖我只是……比別人再誇張一點點而已。可能小時候那些男孩子常常捉弄我，愛裝鬼扮恐嚇，最終把我的膽子也嚇小了。

和上高山時一樣，我會緊緊的捉住別人的手，甚至像個變態似的擁抱對方，彷彿體溫有一種驅鬼的力量。牽著你的手，我知道現實，實實在在的。你證明了我的存在，溫暖是生命的氣息。

人的恐懼反映其弱點，我勇敢揭露和面對自己的弱點。當然，可能還有一些潛在的恐懼和弱點，未來有待我一一發掘。

其實我也只是在這兩個情況下比夠依賴和黏人，平常想看我糾纏人的情景，可謂難過登天呢﹗

 

聾貓很可愛~我和panda有個共通點，知道是甚麼嗎﹖(*^_^*)

信者必得救

很久以前
我們曾經相信的
現在仍然深信著

因為
只要每天
眼睛合上了，
仍能張開

因為
我們仍然可以流淚
知道疼痛
也知道心
可以發熱沸騰

婚姻是信者得救。 

你的左手‧我的右手

《左右手》張國榮

    作詞：林夕
    作曲：葉良俊
    編曲：Gray Tong

    不知道為何你會遠走　不知道何時才再有對手
    我的身心只適應你　沒力氣回頭
    不知道為何你會放手　只知道習慣抱你抱了太久
    怕這雙手一失去你　令動作顫抖

    尚記得　左手邊一臉溫柔
    來自你熱暖　在枕邊消受
    同樣記得　當天一臉哀求
    搖著我右臂　就這樣而分手


    從那天起我不辨別前後
    從那天起我竟調亂左右
    習慣都扭轉了呼吸都張不開口
    你離開了　卻散落四周

    從那天起我戀上我左手
    從那天起我討厭我右手
    為何沒力氣去捉緊這一點火花
    天高海深　有什麼可擁有

    留住你　別要走
    無奈怎能夠　除下在左右我的手扣　有愛難偷

每次聽哥哥的《左右手》，都會掉下眼淚。我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我不是很清楚歌詞的具體意涵，但無疑，這首歌觸動了我的感情。是感嘆人生中那些一去不復返的東西和所面對的掙扎與寂寞嗎﹖抑或告訴我們要保留純真的一面，不忘初心﹖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張國榮 - 似水流年

作詞：鄭國江
作曲：喜多郎

望著海一片　滿懷倦　無淚也無言
望著天一片　只感到情懷亂
我的心又似小木船
遠景不見　但仍向著前

誰在命裡主牢我　每天掙扎　人海裡面
心中感嘆　似水流年
不可以留住昨天

留下只有思念　一串串永遠纏
浩瀚煙波裡我懷念　懷念往年
外貌早改變　處境都變　情懷未變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聽哥哥唱歌，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他的音樂自遠方來，把回憶勾起。眼淚證明悲傷不是幻覺，我們都曾經愛過，孤單過。

中學像一場夢

我好像曾經有過中學的校園生活，但很模糊。在老師和同學的眼裏，我既文靜又非常害羞，笑容也不多。他們只是嗅不出我的冷漠和自私。我只想盡量過得低調，與人保持距離。我不需要太多的深交。

那時候，我常常有一種眾人皆醒，我獨醉的感覺。我不知道中學的日子，我是怎樣混過去的。我不清楚自己想找甚麼，需要甚麼。我天生缺乏方向感，走路不認路。我覺得自己像一條沒有記憶的笨魚，在鍋裏游來游去，等待蒸熟。

也許是外表的關係，老師和同學總是以為我是一個勤奮的學生。事實上我從未用功過，而我的成績只屬中游。世人總愛以貌取人。

我突然在想，奇怪，為什麼這樣子的我並沒有學壞，跟別人逃學抽煙喝酒甚麼的。那時身邊的確有些損友。相反，我乖乖服從學校的規則，做齊功課，裙子及膝，素顏、頂一頭天然長直髮，還要尊師重道。其實我有想過，不如當一個壞學生。只是想想，也覺危險，我根本做不到。雖然我討厭自己這副好像乖學生的模樣，但我更討厭傷害別人。彷彿單純地覺得家人快樂，我便快樂。老師快樂，我便快樂。

中學的我並不討厭讀書，但也沒有很熱愛。放學後，我會把課堂上老師說的，和在教科書上學的，一一拋諸腦後，忘個精光。我只想窩在家裡，看自己喜歡的小說散文。看累了，就和妹妹瘋狂地跳舞，聊些有的沒的，然後瘋狂大笑。當時能有幸看到我的瘋狂，就只有那兩三個到現在仍未離棄我的好朋友。

我也喜歡畫畫，還要挑考試週的日子來畫，這是畫畫的黃道吉日。我最憎考試。我的懶惰不能包容考試，但對於自己的任性是絕對的慷慨。

我是理商科出身。但我討厭商科，更討厭理科。我討厭自己這個出身，它好像時時提醒我的失敗，那些逝去的懵懂歲月。它彷彿告訴我錯失了甚麼。所以，可以猜得出我的公開試被我的討厭徹底搞砸了。那時候，我一邊溫習一邊哭。讀書讀到有點身不由己。

那為什麼我還要選理商科﹖我不知道。可能是那年剛好我的考試成績不錯。人人都說成績好就要讀理商。人生充滿決擇，我永遠選錯，然後後悔。都說我缺乏方向感。

很多時候，哭過才會知道適合不適合。眼淚可以令一個人看清前路，然後漸漸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有些路是自己亂摸出來的，有些夢是自己撕破然後再重建的。從來只有你自己才能救到你自己。

我不希望我的讀書生涯就此完結，而且是以這種無聊的方式結束。而且，我還未好好愛剛從夢裏醒來的自己啊。我希望有多一次機會，彌補過往虧待過的自己，讓她不再後悔，或者減少後悔。我對自己說，升上大學是你唯一的路。

為了得到自由，我親手把自己與現實接軌，展開了一段痛苦又抑壓的旅程。我選擇不繼續升高中，因為我已深植對公開試的恐懼。我嘗試以別的選擇，去挽救已死的選擇。我孤注一擲，報讀一些可銜接上大學的課程。

誰知這場賭博比考試還要驚險。我要在短時間內吸收大量新的知識。社會學、香港歷史、政治、傳媒及公關、心理學、電影、藝術史、哲學……這些都是以前從未接觸過的學科。可想而知，壓力不大才奇。我的惰性仍未根絕，但我必須強迫自己溫習。那三年，除了上學，我差不多是足不出戶，完全非人生活。當中的孤獨和痛苦，不足為外人道也。

後來怎樣﹖我的努力當然沒有白費，後來有三間大學取錄了我。我鬆一口氣，心情是愉快的。可是快樂永遠是「快」的。三年的壓力，好識趣地在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像山洪暴發，像海嘯襲灘，重重地擊潰我的身體。我體質急劇下降，全身酸痛，沒有食慾。我的生理期完全被打亂了，看了三次中醫才慢慢康復過來。這場大病頓時奪去我所有的熱情和動力，我深切地感到自己的年老和記憶衰退。

令人安慰的是，我這次好像沒有選錯。我的大學有我想找的東西嗎﹖有東西在等待我嗎﹖雖然有時我仍會發發夢，但大多存在深眠時。

無論如何，我還要努力讀書，好好讀自己喜歡的書，也畫畫。閒時來一支亂舞，一陣狂笑。生命需要一點熱情、幾分任性和幾條「痴線」。

看，我這樣子，最後還能上大學，上天絕對是厚待了我。

Frente! - Bizarre Love Triangle

Every time i think of you
I get a shot right through into a bolt of blue
It's no problem of mine but it's a problem i find
Living a life that i can't leave behind
There's no sense in telling me
The wisdom of a fool won't set you free
But that's the way that it goes
And it's what nobody knows
And every day my confusion grows
Every time i see you falling
I get down on my knees and pray
I'm waiting for that final moment
You'll say the words that i can't say

I feel fine and i feel good
I feel like i never should
Whenever i get this way, i just don't know what to say
Why can't we be ourselves like we were yesterday
I'm not sure what this could mean
I don't think you're what you seem
I do admit to myself
That if i hurt someone else
Then we'd never see just what we're meant to be
Every time i see you falling
I get down on my knees and pray
I'm waiting for that final moment
You'll say the words that i can't say

絮語

在這個最繁華也是最脆弱的城市裏，我們捉不住永恆。

我們都是過客，每天危危地生存著，腳不曾著陸、生根。擦肩相遇，每天都在上演。我們好像想要耗一輩子來尋找甚麼，但又不知道要找甚麼，也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因人異已。

或許正因為抓不住永恆，我們的心是永遠飄泊的。咦，飄泊不正是一種永恆嗎﹖

各人安分守己地演戲，時而重疊，時而分離 。我看戲，別人看我，也看戲。憂想置身事外。但你仍有權掌控一樣東西，你的心態。我選擇用最溫柔的冷漠凝視這個城市，那些人，彼方的暗燈。

家‧童年

我習慣沒殺一些有關自己的痕跡，逐漸刪去一切的文字和圖片。我覺得既然世界的人和事都是變幻莫測，所有東西終歸於「不留」，渺小的我也不倖免。對於自己，甚至是自己寫的東西不用太執著，他們只是一個記錄。記錄完畢，刪去，然後就能銘記在心。自己的心，不是別人的。我們不能自私。

從小到大，很多遠途旅程都有妹妹陪我。這次卻例外。我不習慣旁邊沒有她。在車上，我們都很安靜。我看書，她聽歌。想到甚麼就說甚麼，毫不突兀。累了，我就裝睡躺在她的肩上，她就一巴掌摑下來，厭煩地睥我，然後睡在我的腿上。我會輕輕搥她一下，然後繼續看書。
姊妹倆說話都是直來直去的，不浪漫，又抗拒肉麻的情話。我們互相取笑、奚落、厭煩，一臉不情願地幫助對方。

其實我們都是，口是心非。

當孤獨來襲而受不了，或有話是不吐不快卻又不想公告天下時，我仍然毫無懼色。因為只要跑回家，找我妹就行了。

我生於一個頗傳統的家族，家教也頗嚴的。長輩們從小就教導我成為一個淑女，所以我的名字有個「淑」字。可是他們的期望都落空了。我皮得很，把家的白牆當白紙，塗滿畫，寫滿字。畫筆一旦到我手，牆壁就是一片災難。一個「淑」字又怎能束縛我呢﹖

幸福是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喜歡的事，在外跑累了，就回家喝媽媽煲的湯，向爸撒撒嬌。
即使我有多任性，家的大門永遠為我敞開。我聽見廚房傳來媽媽炒菜的沙沙聲，房間傳來爸爸練氣功的嘶吼聲。我的桌子依舊一塵不染，文具和書本不曾移動過，我的椅子靜靜地等著我。

「幸福就是  該結束的時候  不再強求
在你應該珍惜的時候  學會別無所求」 – 劉若英〈幸福就是〉

小時候很喜歡到姨媽的舖子裏玩。第一次打開百子櫃，眼前出現的中藥材是水甴曱，我立刻尖叫，頻率直攀高峰。
我以為它們還活著。可全死了就不怕麼﹖我還記得當時舖子裏的一隻花狗惶惶的盯著我，我感到抱歉，事實我很少尖叫的。現在那隻花狗已經不在了，衰老奪去了牠的眼睛，最後是生命。數十年後就是我吧﹖誰知呢~

婆婆抽煙很兇
她的話很多
她總是默默地注視我
她最喜歡喝咖啡

她現在不抽煙了
她不再說話
但她仍舊默默地注視我
她還認得我嗎﹖
她依然喜歡喝咖啡嗎﹖

這裡滿滿都是我的童年回憶。很可笑，事實上我不太想與人分享太多。我害怕遺忘，於是決定做文字記錄。我選有關您的那一段，草草說說，當作是懷念也好。短短的時光，幾面的緣分，您已成為我回憶裏重要的一部分。

您走了十多年了，我不曾忘記您，也不敢忘記您。謝謝您的祝福並為我加持，我會永遠記住那隻放在我頭上的手的重量和溫度。我喜歡那天的甜奶香味、五色蓮花燈、暖心的煙香、跪拜著的酸麻的腿、每天喚醒我的咒語、迷霧一般的袈裟、妳們包的餃子、珠簾後神聖的身影、您的話，很多很多……

我和妹妹總喜歡跑上天台放風箏，但我們不是抑著頭把紙風箏高高地掛在天空上，而是圍著一棵松杉不停地轉圈。我們的玩法向來與別不同。您知道原因嗎﹖我們希望您看得見那隻紙蝴蝶，我們的笑臉。

每天早晨，我和妹妹都會靜悄悄地探望您的房間，姨媽囑我們去請安。我愛在您面前唱那首只有我們家族才知道的歌。我莞爾，手閣在背後，你就慈祥的笑，說我和妹妹唱得好。您教導我們，「心」絕不能說謊。那首歌，我害怕時唱，傷心時唱，想念時唱……

您走了十多年了，我要牢牢地記住那首歌，您的臉。您知道我有時會想您嗎﹖如今再回來，我不再跑到樓上去，我不知道房間怎樣了。您從此消失了嗎﹖

我的文字拙劣，生怕有關您的這段寫得不好。我只希望您能感受到我對您的尊敬的心。我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那段有您的時光裏，我希望永遠睡在那個夢裏，有香甜的奶、五色蓮花燈，色彩繽紛的印染布四處飄揚，暗燈下的經咒傳頌到天梯……我不說太多了。我永遠也不想揭開那塊袈裟，不碰那扇珠簾。我只能用直白而簡單的文字去說說您。想必您離開時也是簡簡單單的吧。

您喜歡的顏色是白色，媽媽喜歡的顏色也是白色。我最喜歡白色了。

童年

 

斑駁照片

有肥皂香味的回憶

我們在玩角色扮演

我是船長

你是水手

做甚麼﹖

只是不停地笑

笑說我們的船入水了

Kings of Convenience - Misread

Kings Of Convenience - Misread

If you wanna be my friend
You want us to get along
Please do not expect me to
Wrap it up and keep it there
The observation I am doing could
Easily be understood
As cynical demeanour
But one of us misread...
And what do you know
It happened again

A friend is not a means
You utilize to get somewhere
Somehow I didn't notice
friendship is an end
What do you know
It happened again

How come no-one told me
All throughout history
The loneliest people
Were the ones who always spoke the truth
The ones who made a difference
By withstanding the indifference
I guess it's up to me now
Should I take that risk or just smile?

What do you know
It happened again
What do you know

很喜歡 Kings of Convenience(好自在樂團)的歌，這是一隊來自挪威的雙人樂團。溫暖的嗓音配合吉他，他們的民謠風很讓人舒心呢。Erlend Øye 和 Eirik Glambek Bøe兩人作詞作曲，自彈自唱，很有才華。我向來都很欣賞有才華的人。
分享他們其中一首歌Misread，一首關於朋友的意義的歌。

家的瑣事

「你若踐踏她的自由，必然走向毀滅。」

私人空間和活動的自由對我何其重要。人大了自然想脫離父母的束縛，希望自己一個人居住，可以隨心隨性地做事，不用顧慮同一屋簷下的長輩的感受，也不用害怕他們的嘮叨。例如晚上突然想吃水果，於是二話不說，踢著拖鞋跑去超級市場買。或者做些更任性更大膽的事。我有我的分寸。我的忍耐是在這個情況下練成的：吃力地重複解釋給媽媽聽有關學校的事，而她依然不懂。已經說了好幾遍，有甚麼甚麼事情要做所以會晚點回家，但她可以失憶似的問個沒完沒了。 

媽媽是個傳統的婦人，多舌且時常批評，說話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也不善言詞，不懂與人好好相處溝通，更不會自省。我最了解她的脾氣，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但當忍耐已到極限，沉默無用武之地時，我會開始毒舌起來。其實很多時候都好難沉默。母女倆少不免會因小事而有所磨擦。事實上我很討厭爭吵，它像隻吸血鬼一樣，把寶貴的時間和人的精神都吸乾殆盡，完全是身心受創。而且爭吵完後我都很難過很後悔。憤怒是一頭失去理念的野獸。或者我應該更加忍讓，再鍛鍊一下自己。賢良淑德的路好難行啊。媽媽的多舌也許是出於她的無聊。至於不善言詞和不懂與人溝通是因為她沒有工作和嗜好，而且缺乏朋友，常常駐守在家。無疑，媽媽是個寂寞的人。但可笑的是，當鄰居跑來找她聊天，她會感到厭煩。她不看書也不會用電腦，她說眼睛老花，看久了會感到疲倦。她既懶惰又不積極學習，我直指她的懷處，她就藉口不斷或者不語。有時候我挺怕自己老來像她。

在這種情況下，我很多時候都變得口是心非。有時候媽媽的說話很令人厭煩和生氣，但我慢慢覺得她很可憐。我一方面盼望自己可以獨立生活，一方面卻害怕與父母的關係越來越疏離，害怕生活會連人的情感也一併磨蝕掉。因為人總是在失去時候才懂得珍惜。

還有安靜和距離的問題。很多時候我是個沉思者，尤其是在看書和創作時，但其實我很容易分心。因此，我要求身處的環境是安靜的，不受任何人的騷擾。我和妹妹當然相處融洽，我們都不喜歡嘈雜，特別是在家裏，這可是休息的安樂窩啊。但父母時不時的嘮叨、突如其來的怒吼和活動時發出的巨響，真的頗令我憎惡。思緒很容易就此打亂或終止。和父親吵架，我更顯叛逆，不知何解特別不服氣不順心。其實父親不完全是嚴父，有時他返老還童，有時卻又兇悍起來。這是心情使然。你我生活上遇到不稱心的事自然當日的心情也會受到影響，是人之常情。但我要相隔一段長時間才會理解。對於自己的父母，我是又愛又恨。

生活有時就是這樣，無可奈何。

《飛鳥集》第82首

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泰戈爾